风中响

莫听穿竹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写点自己爱看的,请慎重关注)

【隐秘而伟大】重逢

cp:元流焕/李海真 (带三人组)

转世梗

1.5w+,一发完

人物属于影视漫画,ooc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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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下雨天啊。

李海真看着屋檐边落下的淅淅沥沥的雨滴皱起眉。

他不喜欢下雨天。从出生开始就对大雨天气有着莫名的反感,从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于是那些来源不明的不喜欢反而演变为抗拒。

小卖部的大妈看着门外那个一直站在屋檐下看雨的学生,实在没忍住:“学生!是不是忘记带伞了?我这里有,你先拿去用吧!”

李海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不,谢谢。”说完并不停留,迈步跑进了雨幕中。

大妈疑惑地摇摇头:这学生仔,奇怪得很。


不喜欢雨,也讨厌被淋湿的感觉,但迫切地需要一点东西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李海真在雨中想起从前自己的结局,废墟中的残破高楼,倒塌砸碎的鹰架,劈头盖脸的大雨,浑身的枪伤,嘴中的血腥味,还有……

“你是哪个班的?怎么淋雨不带伞呢!”

想着东西走神的李海真被人一把拽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肘弓背同时腿向后跨,准备给来人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哎你怎么!”来人却几乎同时弯下身体重心,有力的手一把压住了李海真的腰腹。

“!”距离想起前尘往事后,已经很少有人能这样快地反应跟上他的身手了,他瞬间警惕起来,首先一步跨出头顶雨伞的范围拉开了双方间的距离,然后才抹开脸上眼上的雨水抬头去看。

先映入眼帘的是亮目的发色,还有刘海下一张面带玩笑,弯起的眼中却满是审视的,熟悉的脸。

“……”李海真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愣住了,张开嘴半天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叫组长吗?可是不对,这已经不是那个世界那个时候了,可是要叫什么呢?还是干脆装作不认得呢。他脑中一片混乱。

然后就见男人同样停顿了几秒,然后轻笑着开口:“哟,我们小海真,真是……好久,好久不见。”

李海真的心便重重落地了,脑子里紧绷又兴奋的神经放松下来:原来他也记得。

“嗯。海浪组长。”李海真轻轻应了一声,明明没想过是这样的久别重逢,却还是感觉一阵热意涌上眼眶。


“先别愣着,别说我没提醒你,还有十分钟,你就要迟到了。”李海浪点了点他手上带着的表,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学校大门。

李海真也不客气,重新钻入李海浪的伞下:“我是今天才转学过来的,迟到也没关系。麻烦组长送我到学校门口保卫处吧。”

李海浪惊叹地看了他一眼:“小海真,许久不见,你的脸皮变厚了啊。”

李海真充耳不闻,只把目光移开了。实话说,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又高兴,又有些失落,但他并不想被年长的男人看出来。

到了学校大门口,李海真刚想着要约定个联络方式,就见男人跟进自己家门一样,和保卫室的大叔打了个招呼,从里面又找出一把伞来扔进李海真怀中。

李海真:“这是……”

“哦,我爸出资做股东的学校,我现在是这学校的音乐老师。”李海浪歪嘴痞笑,和李海真记忆里的样子别无二致。“新人设,惊不惊喜?”

李海真没忍住露出微笑,也没搭茬,倒是保卫大叔看他穿着校服又浑身湿淋淋的,赶忙拿出一块毛巾要给他擦水。

“没事大叔,我带他去我那换个衣服就行。”

李海浪阻止了保卫,带着李海真在学校里走了一段,进了看起来是学生宿舍的地方。


李海真一路走,一路习惯性地收集信息,直到被一块飞来的毛巾盖住头脸,才收回自己探究的视线。

“先别看了,我们红星组最年轻的组长。怎么重活一世,还搞得自己跟个间谍一样啊!”

李海真在毛巾下翻了个白眼,在想起来之前,他也是正常生活的平凡人,只是当所有记忆回笼后,再想成为以往那个平凡的高中生,却是不可能了。

至少,在习惯的生活方式上,已经不可能了。

“海浪组长,你是什么时候……”他斟酌半天,还是打算直接问,毕竟他们之间,属实是没有什么委婉的必要了。

“七八岁吧,去学攀岩,护具出了问题,摔下来碰到了脑子,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就都想起来了。”李海浪见小孩还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暗暗叹一口气,点了支烟。他明白李海真想要知道什么,但很可惜,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你呢?”

“去年这个时候,放学的时候出了车祸,一样是昏迷了一段时间想起来的。”李海真失落地拿吹风机将自己头发吹了吹,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知道李海浪也没能找到元流焕的消息。

“那你现在几岁了,怎么会来这里?”

“高三,我去年休学了一年,去找了找元组长,没找到,家人恰巧要调任到国外工作,我不想出国,就过来跟着奶奶生活。”

“这样。”李海浪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失落,他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心想真是造孽,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我还得跟你们搅和在一起。

李海浪不慎熟练地伸出手去,犹豫半天狠狠揉了一下小孩柔软的头发,直把李海真揉得差点没站稳,然后他在李海真“你是不是又犯病”的眼光中开口:“我知道你想找他,但是,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吧,或许哪一天,就会像今天这样,猝不及防的,命运带我们见面。”

李海真不信任地看着他。

于是李海浪吊儿郎当地:“不然怎么办?你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李海真一头扎进教务处的时候,正好听见一个中年男人在打电话:“是李海真父母吧?是这样,你家孩子现在还没到学校报道呢,这年头的学生真是一点规矩……”

“报告!”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办公室里几个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个浑身带着雨天潮气的年轻男孩有点局促地站在门口,发梢上还带着些水滴。

“老师,我是李海真,我来学校报道。”

“哦哦,来啦!”那中年男人于是看了他一眼,又向他父母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走过来时不自觉地神情上带着点审视和不满:“怎么迟到这么久,都高三了要重视啊。父母不在身边教导,自己就更应该好好做到位不让老师和父母担心啊。”

李海真低头乖乖答是,也并不辩解,眼见就要面临一通长篇大论,倒是旁边一个女老师帮忙说了句话:“金老师,人家第一天来呢,还是先带去班里吧。”

姓金的老师哼了一声,总算止住话头,带着李海真向走廊尽头的教室走去。

在来之前,李海真已经打听过了,这小镇的高中并不有名,师资力量也很一般,所以升学率更是无从谈起,但好在周边的中学中,这也已经算得上是制度设施都比较完善的学校了。

李海真现在的父母都是平凡的正常上班族,对孩子的期望有余,关爱却不足,李海真前十几年的人生中几乎毫无波澜,本以为就会这样度过平淡的一生,却被车祸唤醒了不该被想起的记忆。

于是休息了一整年,无所事事又漫无目标地满世界找人,最终将父母对他望子成龙的期待也磨成空,如今倒也算落得个逍遥自在。

李海真跟在后头又打量一眼这姓金的老师,只想能真如李海浪所说的,度过一个平凡的高三生活。

其实本来还想着跟李海浪收集学校的情况,没想到得到李海浪的一声嗤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破学校里当个无足轻重的音乐老师?”

于是李海真就懂了,合着他也是被下放的。

好吧,上辈子也算是有名有姓,能在南朝鲜国安部挂上名字的两位大组长,重活一世,一个是不被家族器重的被流放至乡村的音乐老师,一个是对外无依无靠体弱多病的穷学生。

真是个落魄得让人无言以对的开端。


李海真依旧过他平静的高中生活,与从前在首尔时不同,更像是他记忆中的月亮村,班上的孩子们有专心致志一心考学的,有无所事事等着毕业后直接继承家中小卖部的,他的转学除了让一部分春心萌动的年轻高中女孩树立了新的目标以外,一切都没有改变地在这个小镇中进行。

真的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李海真总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想到元流焕向他扑过来的那个场面。

然后想到他在深夜的巷子中从背后牢牢控制住自己的肩背,体温隔着薄薄的外套传递过来,几乎能够听到那具经过经年累月训练的健壮躯体中血液流向心脏的声音。又不自觉想到他给自己带上的毛线帽子,很暖和。

真是稀少啊,独处的时间那么少,比起举枪相向的次数都要少。

可又真是很幸福,几年间残无人性的训练换来了一起参加胡同里的聚会的时光,换来了一起洗棉被一起剥小鱼干的那些快乐,叫他每天在入睡前都要如数家珍地悉数回忆一遍,才好叫自己觉得那些曾经,都不是假的。

于是李海真几乎每天都会控制不住地想,为什么要向我扑来呢?我对组长来说,又是什么呢?他与我一同赴死的时候,会责怪我背叛了信仰吗?保护他,我真的做到了吗?

他在日复一日对自己的诘问中,过早地明白了或许上一世也未曾完全明白的自己的心意。

只是如今,找不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也无法得知对方是否如他们一般,还是前尘皆忘,万事如风。


“海真呐。别想了。”

李海浪经常这样告诉他。

“知道了组长。”值得一提的是,李海真终于在人前将组长的习惯性称呼改回了老师。

帮忙打扫完音乐教室后,就直接在所谓音乐老师的宿舍里蹭一顿晚饭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海真在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吃饱后多少有些昏昏欲睡。

李海浪叫他洗碗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动弹,以这个理由动手打架又多少显得有点幼稚,两相权衡下只得自己挽起袖子洗碗,不经意间看到李海真露出一点笑,只觉得这小孩比起原来多少算是开朗了些,前段时间还老是看到走廊上有女生偷偷给小子送粉色包装的信。

“最近的学校生活怎么样?都还适应吗?”

“组长,你这话问得像是我……”李海真停顿了一下,带着笑意消音了接下来的话,然后一伸手接住了李海浪飞过来的一块抹布:“哎,不要乱扔带水的东西啊,我早上刚换的衣服。”

李海浪把碗一扔气势汹汹地过来:“看来今天不跟你打这一架是不会完了!”

“可是组长,”李海真仰头望着刺眼的灯光,眯起眼睛又收回那点吝啬的笑:“我们为什么没有出生在隔壁呢?如果真的像我们希望的那样,能出生在邻居家就好了。”

“总会来的,有时候你放弃去寻找了,反而一切都会好的。”李海浪就泄了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在这个年纪容易胡思乱想多愁善感的小孩。他从前作为局外人看得清楚明白,如今更是一目了然,清楚到他都开始担心如果元流焕真的出现,却不是以他们熟悉的那个样子,那么眼前的李海真,要怎么办呢?

“……知道了,谢谢组长的晚饭,我回去了。”多愁善感的小孩一抹脸,又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他站起来告辞,也不等替自己在那里伤风悲月的李海浪回答就关门走了。

“哐。”是什么砸到门上的声音。


李海真踩着月色回家,小镇的基础设施做得不错,维护工程却是一般,路灯一段明一段暗,所幸他夜视力很好,走得倒也不算慢。

他为了早点到家不让等在家里的奶奶担心,专走那些又偏又暗的小巷抄小路。还没走多久,就隐约听到一点嘈杂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李海真皱起眉,估计是什么小混混堵了夜学的学生收保护费。他不太想管,只想着不要挡路就好了。

谁知,大概是上辈子作恶多端,怕什么来什么,他刚调头快走几步,居然迎面撞上那群人。

李海真二话不说又是转身就走,可谁知最前头看起来就是受害者的男孩几乎是看到救命恩人一样扑上来,狭窄的巷子里李海真闪避不及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等站稳了一看,就丧失了躲开后头追兵们的机会。

“救救我!”李海真无语地扶了一把那男孩,仔细看了看他,那男孩惊魂不定地和他对望,李海真正觉得对方有点眼熟,那男孩本就姹紫嫣红的脸上又摆出一副苦相:“李海真,怎么是你啊?”他本期待着敢自己走夜路小巷的该是个靠谱的求救对象,却没想到是自己那个斯文秀气的,一看就弱不经风的同学。

“不然呢?还有,你是谁?”

“我是你同班同学,我叫韩根植。”那男孩更是一脸受打击的表情,无法理解新的转学生已经来了三个月了居然还不认识自己。

“哦,年级前十的那个?我知道你,你主要现在长得和平时不一样。”李海真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示意不是自己脸盲,而是对方的问题。

“嘿,别跟小娘们一样哼哼唧唧聊天了。快点,你也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围住他们的小混混们不耐烦了,举着手中的钢棍和小刀子威胁。

“快跑,等会我喊一二三,我往左边,你往右边,这样大家能跑掉的机会高一点。”韩根植边发抖边凑到他耳边轻声嘱咐,手却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死死抓着李海真的衣摆瑟瑟发抖。

李海真又皱了皱眉,他本来也没打算跑。他问对方,“他们抢了你多少?”

韩根植小心翼翼地比了个五的数字,李海真:“五千?为了五千你被他们打成这样?”

“不,不是,是五万,我妈攒了好久给我的补课费,我本来明天要去交给老师的。”李海真看他一脸愧疚又想哭的样子,半天还是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提住韩根植的衣领把他揪到了自己身后。

然后韩根植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海真一脸平淡地向对面手持武器的一大群人伸手:“把钱还来。”

“哈哈哈哈哈哈……”对面发出一阵嘲笑声,领头的男子长得人高马大,闻言凑近过来“怎么,长得跟个小娘们似的,骨头倒挺硬?”

他后头站着的人也跟着:“哈哈哈哈大哥我看他是故作镇定,小鬼我劝你,把身上的钱乖乖交出来,要是识相的话,以后每天带钱到这里来给我们,今天就考虑不揍你们了。”

李海真眼睛一垂,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和人讲道理。身后的韩根植还想劝他给钱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见李海真把外套连着书包扔进他怀里:“我给过你们机会。”

身前跪了一帮人唉唉痛叫求饶的时候,韩根植还没能回过神来。

李海真慢条斯理地把外套穿回去,他看起来甚至没有什么激烈打斗过的样子。

“拿上钱回家吧。”李海真侧头把钱递给韩根植,然后蹲下看那领头:“明天还要给你拿钱过来吗?”

“不不不……”吓得都结巴了的小混混连滚带爬地跑远了,李海真懒懒地:“那最好以后也别让我看见你哦。”

没有应答,早跑远了。

韩根植吞了一口口水,就见这天使脸蛋恶魔手段的同班同学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甚至是有点苦恼地:“我希望你能保密。不然的话……”

韩根植连连点头,连话也不敢多说,闷头就往家的方向跑了。


也没隔多久,听说相隔距离不远的几个学校都有传闻说晚上留校学习的学生在回家时被抢钱,甚至还有人受了伤被送医院的。

学校里原本遭遇过这种事的学生也大有人在,只是平常都以学生间小打小闹轻轻揭过了,因此学校从来也没真正重视过这事。可现在状况一升级,还闹出把学生伤进医院的情况,学校顿时紧张起来,每个年级的教导主任都挨个来问班里的学生情况。

金老师带着教导主任来的时候,李海真正趴在桌上补眠,他昨夜梦到以往训练的时候,一夜未曾安眠,清早惊醒时在深秋天气里惊出一身汗来,是以困得没什么精神。

他们的班主任自从得知他与李海浪走得很近后,对他态度倒是温和许多,见他趴着也没难为他,只拍拍他的桌子提醒人坐好。

李海真听着台上教导主任絮絮叨叨地让大家下课结伴回家,务必注意安全,必要时以保障自身为主,只觉得像是催眠曲,也没听见后头又宣布了什么消息叫班里一阵骚动。

老师一走,他又重新趴回课桌,韩根植小心翼翼拿着自己的习题册凑近他:“李海真,我的习题册,你要吗?”

李海真不解地抬头。

“你不是还有作业没写吗?我的可以给你参考。”

李海真沉默地看看他,又盯着韩根植手中的本子,直把韩根植盯得冷汗直流,只得收回手另起个话题“对了,心理咨询室成立后,你要去咨询吗?”

什么心理咨询室?李海真一脸茫然地刚想发问,就见窗外李海浪那标志性颜色的头发一闪而过,同时露出他的脸来,居然是皱着眉神情严肃的。

李海真预见到什么似的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椅子在身后拉出刺啦一声噪音。

“是他。”李海浪向他递出一份档案。


李海真看着手中的资料,元流焕,简单的文字,彩色的一寸照,熟悉的面容和名字,他却像不认字似的看了好长的时间。

“……是真的吗?”一开口的声音居然哑了。

李海浪拍拍他的肩膀,只感觉僵硬一片,于是他放轻了声音:“明天就会正式来学校入职,你想去看看吗?就在你们教导主任提到的心理咨询室。”

李海真点头,然后几乎有点慌乱地抬头看着李海浪,不可置信又惊喜地:“海浪组长……”

“海真。”有些话几乎是难以启齿了,但又不得不说,“你听我说,我和他刚刚在校长室外见到了一面。”

李海真还是愣愣地点头,随后他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残忍的话还是说出口了:“我们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他没有认出我,他,没有那个记忆。”

李海真脸色苍白地在那站了一会,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打在他脸上都没能把他的脸色变得更好看一些。李海浪跟着他一起沉默,半晌,看到李海真居然笑了:“也挺好的。”

李海真抬头冲着眼中有担忧的李海浪抿嘴笑:“元流焕过上了他希望的平凡人的生活,不受我们这样的困扰,这很好不是吗?”


李海真又梦到了最后那天,坠落时失重的感觉将他唤醒,他醒来时的姿势蜷缩成一团,手却捂在心口的位置紧紧不放。

他睁眼看着窗外,天亮了。

于是沉默地起身,洗漱,然后换衣服,出门。大抵是太久没有进食,胃里有一些隐约的抽疼,但他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样才能让自己把注意力从急剧紧缩又膨胀的心脏上移开。

昨夜他留宿在李海浪的宿舍,男人絮叨地给他讲了不少道理,有一些他听过,有一些他怀疑是对方编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对方的好心。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李海真心想我明白,如果要想起以往,就像自己和海浪组长那样,必得经过一场大病,或严重受伤,才有想起的可能性。可是,这其中的任何一样,他都不想让元流焕经历。

他又想,是我太自私了,组长他想过普通平凡的生活,我怎么能期待他回忆起那么痛苦的过往。

于是他决定了,只悄悄地看着吧,不求别的,就确认对方真的很好就好。

就这样想着向楼下走,然后恍惚间撞到个抱着箱子上台阶的人。

元流焕抬头,看到一张惊慌的年轻的脸。

那学生将他掉落的东西一一捡回来,然后鞠了一躬,就快步跑开了。元流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年轻人通红的眼眶,和看起来那么难过的眼神。


学校里新聘用的心理老师是个刚从国外进修回来的高材生,长得又帅性格又温柔,专业水平也很高,要是心里有事情,去找元老师做咨询,他马上就能帮你解决难题。

不过短短几天,类似这样的流言就传播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拜那些课间讨论离不开长得帅的男人和新出的化妆品的女同学们所赐,李海真几乎对元流焕这个名字脱敏了。

当然,也只是几乎而已。

就像没有人看出他在听到熟悉的名字时会不自觉咬紧牙关,在学校食堂看到熟悉的背影会张目凝望,在上课时会长久地看向咨询室所在的位置沉默。

在这个地方,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然地去和他交流,向他咨询,求他安慰,只有李海真不可以。他惧怕自己还未曾开口,就会被审视出那些不该有的妄想,他总是无端地相信,元流焕能够看出来,不管他是否想起以往。

李海浪被家族叫回首尔一段时间,李海真顺理成章地霸占了他的宿舍。

有时间夜间无法入眠,或从噩梦中惊醒,他就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去,在元流焕的屋顶坐一会。其实夜深人静,什么动静也听不见的。但就只是坐在那,他都感觉安心,然而有时候又想想,都觉得自己像是个无可救药的变态,可是忍不住,完全忍不住这一份想要靠近的心,从前以刀尖舔血为代价都忍不住,现在更加不行。


元流焕其实关注到了这个奇怪的学生。

从第一次在楼梯上见面开始,从第一眼见到那个孩子,就知道他不一样。

“李海真。”从李海浪口中得知那孩子的姓名,这个名字滚在唇舌间,几乎有种让人战栗的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从未与他见过。甚至连李海浪也是一样的,有时候他与对方交谈,几乎是能够提前预判对方下一秒的语气和要出说口的话。

虽然职业是心理医生,但这和他从来习惯观察别人的职业习惯并不完全相同,他对这两个人的熟悉感,仿佛是与生俱来。

面对李海浪,虽然从前从未见过接触过,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引为知己,虽然连对方的情况都模糊不清,却潜意识认为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李海浪眯起眼睛笑着拍他的肩膀:“你们搞科学的或许不会相信,但我是相信的,有一句话叫命中注定。多有趣,是吧?”

他无奈地拨开对方轻佻的手,却无法义正言辞地反驳这句话。

“那李海真呢?”元流焕沉思一会又挑起这个话头,然后看到李海浪眉头不自觉地一跳:“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说什么呢?就是很奇怪,有种熟悉感。”

李海浪就笑得更开怀:“说不定呢!说不定你们之间也有那种命中注定。”

于是元流焕便知道他是在打趣了,笑着摇头去做自己的事。

“李海真。”他转身又默默念一遍那年轻高中生的名字。

想到对方第一次与自己想见时在猝不及防间流露出来的那个表情,“他当时一定很难过。”元流焕这样确定着,“但为什么见到我让他这样难过?”元流焕这样疑惑着。

他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答案,他想要自己去探寻,从李海真本人身上。

可是那孩子在躲他。

不留痕迹地,看起来完美无瑕地,但元流焕知道,很明确地,李海真在费尽心机假装巧妙地躲避他。


“海真呐。”

李海真听到熟悉的声音以熟悉的语调称呼自己的名字。

想要立刻跑开的,但身体违背了理智。他眼睁睁看着元流焕带着笑意走过来,向他发出邀请:“一起把资料搬回咨询室吧?”

李海真僵硬地站在原地,混乱的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好几个理由:我还有作业没写,我和同学有约,我一会还要值日……

他正要从这上面任意挑选一个理由作为拒绝,可话到嘴边,元流焕带着笑的脸凑近他:“你会帮我的,对吧?”

没有办法说出拒绝。不好说是被轻易地蛊惑还是本来的潜意识里就没有拒绝这个人的神经。李海真抱着元流焕的资料跟在他身后回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空间。

李海真不知道自己隐秘的躲藏已经一览无余,元流焕却深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心理从业者可以在咨询人不开口的前提下获取到对方内心的感受。

他不想强迫,只想要一点真实的,哪怕是慢一点也好,他想要知道李海真的想法。


“喜欢咖啡还是茶?”从最简单的喜好开始。

“都不用了,我马上就得走了,谢谢老师。”李海真感觉浑身不对劲,他张嘴想要告辞。

“是我该谢谢你帮忙才是。”元流焕没有在意,径自给他泡了一杯红茶递到他手中,“长身体的时候还是喝茶比较好。”

李海真眨眨眼,犹豫一下还是接过,在热茶氤氲的水汽中,他看到元流焕带着笑意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他想起以往的那个冬日,眼前这个人凑近给他带上毛线帽的那个画面。

他低下头,不敢再对视,手指摩梭着杯沿,那是一个很明显紧张的动作。

原本的李海真是不会有这些下意识的动作的,愚蠢的下意识容易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然而太平淡的生活放松了他脑中紧绷的神经,叫他也在元流焕这样善于观察的人面前泄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来。

“别担心,还没到上课时间呢。”元流焕转身去给自己泡咖啡,不想给紧张的小孩带来压迫感,“等喝完红茶再回去吧。”

对方没有应答,但是元流焕感觉到了自己一转身那道视线就跟随过来,就像在课堂上在餐厅中在偌大的学校操场上一样。

这个人的目光一直,一直,一直在跟随着自己。

元流焕默默地笑了一下,要不是太过自恋,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暗恋自己了。可是大概不是,喜欢一个人,不会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对方的。

李海真看着他的样子,有时候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确实遗忘了什么与对方珍重的过往,才叫对方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不敢说。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元流焕看着急急忙忙跑出门去,几乎像是落荒而逃的李海真,这样想道。


不知道是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自从那天后,李海真总是被元流焕堵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在学校零食铺,被叫住,然后口袋里莫名多出元流焕塞进来的一杯牛奶。在学校食堂,恰好在相邻的座位,于是被邀请一起吃饭。在跑道上,刚好晨练开始,于是默默无言地一起跑圈。

巧合多到李海真怀疑他已经恢复记忆。

可是不是,再三确认,依然不是。于是李海真在失望之余,心想,或许就以普通高中生李海真与他相识,是不是也很不错呢?

不错个鬼。李海真在第三次被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堵在走廊里,请求帮忙把信送到相熟的元老师手上时,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送?”

其实想问的是:你们怎么这么大胆开放,连老师也敢下手?还想问,你们从哪看出我和他很熟?不熟,真的没有那么熟。

女孩子们红着脸左右看看,带着恳求看他:“要是被当面拒绝,多不好意思啊,海真,拜托啦!”

于是李海真拿着粉色的信纸去给元流焕,被接过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替代害羞又心生恼怒的心情到底该如何形容。

“海真啊,”俊秀的男人接过后并不拆那封东西,看着别扭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男孩子,“下次别帮忙做这种事了。”

李海真心中就马上雀跃起来,嘴中却:“那我有什么办法,总是被拜托。那些女孩子,不答应她们的话就一直缠着啊。”

元流焕便:“哦,这样吗。”他看似无奈地叹气,“那我是不是更应该告诉你来咨询室的女孩子里有好多借着咨询的名头实则是来我这打探你的喜好取向的?”

“什,什么啊?”李海真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又意识到对方好像是在逗弄自己,“那你怎么说的?”

“嗯…我跟她们说,那总要有给我了解的机会才行啊。”

李海真晕晕乎乎地想,好像确实不错。


元流焕觉得自己也算是鬼神上身,明明是很冷静自持,理智又聪慧的人,怎么遇上个琢磨不透的李海真,就仿佛身心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不自觉要关注,忍不住想保护。

早晨看到李海真从李海浪的宿舍里揉着眼睛困意朦胧地走出来,歪歪扭扭地下楼,会忍不住皱眉想为什么总看他休息不好。

晨跑时故意等在跑道上,看外表清秀的男孩沉默地跑了几公里,然后擦把汗赶回去洗漱上课,就想怎么又不按时吃早餐,这样对身体真的不好。

在食堂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嚼东西的时候,会想明明是这样青春又活泼的年纪,怎么偏偏他游离在那人群之外,仿佛什么也撼动不了他的内心,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自成一个世界。

然后在他红着脸又别扭地递过来信封的时候,会想这要是他自己写的,那该多好啊。

是啊,如果李海真就是李海真,那就很好。

元流焕心想,虽然看起来像是职业病,但我大概从对李海真这个人产生探究欲的时刻开始,就已经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了。

至于他为什么这样追逐着自己,至于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总像是要透过自己看到什么更深的东西,他却已经不再想去戳破了。你知道的,有些东西不敢说出口,就像在圣诞节的夜晚怕礼物消失一般,睁眼了,礼物就会消失,他还想再珍惜这段时间。


平静的生活就这样继续,正当李海真觉得就算一直这样也很不错的时候,命运总要给他开个玩笑。

李海浪在两个月后的一个飘雪的冬日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翻过宿舍的窗口,李海真才从浴室洗漱出来,两人在客厅过了得有十几招才反应过来,李海真停手看他,发现李海浪把头发染回了黑色,还修剪成了商务精英的样子,打着坚固的发蜡。

李海浪向他比噤声的手势,迅速地在屋内翻找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翻窗走了。

李海真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海浪的一串动作。

然后就见李海浪又折回来了,轻轻跟李海真嘱咐:“从明天开始,你回家住吧,别住这里了。”

大约是他的疑惑太明显,李海浪叹了口气难得多解释了两句:“家族纷争,别伤及无辜,你顾好家里人。”

李海真便凝眉,大致明白了,“要帮忙吗?”

李海浪失笑,揉他湿哒哒的头发一下:“你就继续当普通高中生李海真就好了,大人的事别操心这么多!”

“……我不是……”

“知道知道,我走了,你和元流焕好好的啊。”李海浪的尾音消失在窗口。

李海真正色起来,连夜收拾了东西。

第二天去找元流焕,告诉他自己不再住宿舍要回家住了,其实没说什么原因,但敏锐的人总是很快地会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于是元流焕笑着答应,还帮忙提着东西一起回去家里。

李海真很是警惕了一段时间,谁知自李海浪出现那天后,一直都平静的无事发生,最紧张的反而是即将迎来期末考的学生们。

李海真是无所谓成绩的,只在遗憾放了假,是不是又得有好多时间见不到元流焕了呢?


人是经不住念想的。放假的第四天,李海真坐在屋顶天台百无聊赖地发呆,听到门口滴滴车声,正不耐烦地向下看,就见车门打开露出元流焕微笑着的脸。

“下来,庆祝考试结束,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海真愣了一下,然后蹭蹭跑下楼跟奶奶说话,然后钻到他车里。元流焕看他乖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不知怎么的就笑了:“出发。”

李海真在平稳的车上安心地睡着,等到地方了才被元流焕轻轻晃醒。他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衣领里,元流焕笑着看他,目光温和。

元流焕带他去的餐厅高档而安静,直到坐在座位上看到元流焕有条不紊地帮两人点好了餐,李海真才真切感受到,这个人确实是不一样的。他雀跃的心情慢慢沉静下来,看着元流焕仔细地帮自己把牛排切成小块。他有点出神地盯着那双手,他见过那双手握紧枪支扣动扳手的样子,也见过寒光刀锋跳跃在这双手间,却从没见过这双手斯文有礼地摆弄刀叉为人切料理的样子。

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境遇,塑就了一个如今他其实并不太熟悉的元流焕。

李海真垂下眼睛,既觉得这时候想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自己真是扫兴,又觉得有点无所适从的委屈。

“不试试吗?这家冬日特调的冰淇淋可是首尔餐厅中的一绝。”元流焕察觉到他的情绪,却贴心地并未多问,只跟着上菜的节奏给他推荐好吃的甜点。

李海真并不接话,而是认真地看向对方的眼中:“老师,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他只是实话实说,却没想到元流焕愉悦地笑起来:“啊,你终于发现了。”

元流焕意外的诚实,朝夕相处间他已经摸透了李海真的性格,他只是看起来冷淡,实际上是最需要被人真诚地对待的人,他在等李海真问为什么,可眼见着李海真脸慢慢红起来,却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于是元流焕正打算换个话题,李海真却霍然起身:“抱歉老师,我得去趟洗手间。”


李海真接起电话的时候满心郁闷,却知道李海浪难得这样紧急地联系自己必然是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李海浪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连寒暄都没有,李海真皱眉听对方嘱咐赶紧离开现在所在的位置。

来不及思考过多,李海真挂了电话便赶忙回头去找元流焕。

元流焕猝不及防,却看小孩神色认真,他不自觉地听从对方的安排,两人急匆匆下楼进了停车场。

刚找到车子所在的位置,李海真就神经一跳,反射性地一把揽过刚想开车门的元流焕往下蹲。

就听见“砰”,车门上一声沉闷的响,李海真皱眉:“这群狗崽子有枪。”

他稍稍起身环顾一周,锁定了几个可能有人的狙击点。“你在这待着的话太危险了,”他思考了几秒:“知道停车场的灯光总控室在哪吗?去帮我把灯关了,我得去摸一圈这些人在的点。”

李海真看起来太冷静了,现在的情况也太离奇了,明明应该要惊慌失措的,面对这个情况,但元流焕却对这个场面有种异样的,几乎让他血液沸腾的熟悉感。

“知道了。”元流焕攥紧李海真的手,又马上松开:“你小心些。”

李海真认真点头,猫着腰轻快利落地选了一个方向贴着密集的车辆行动,几下间就已经看不清人在哪里了。

元流焕盯着他的背影,不作声地将外套脱下丢在车边,又随手将头发抓乱了带上副眼镜,向反方向的角落里去了。他的直觉还挺准的,果不其然叫他顺利摸到了总控室,一路上风平浪静地,再按照李海真的要求将总控的灯一关,整个停车场瞬间一片片地黑下来。元流焕啼笑皆非地想,怎么我干起这种事居然会如此的得心应手。


他并不多停留,趁黑又往外慢慢走,手机在地下车库没有信号,他得先保全自己找个地方传递消息才行。没走多远,不远的地方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人低声咒骂的声音,元流焕神经紧绷,担心李海真能不能应付。

他小心靠近,偌大的停车场里,在黑暗中更显得空旷而寂静,因此打斗和痛呼的声音就愈发显得激烈。

元流焕贴着墙,防止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时间有点为难,他听李海浪说过小孩看起来文静内向,实际上是个很能打的,但他又想起李海真皱着眉抱怨那群人有枪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如果靠近是会带去困扰还是助力。

正想着,旁边的墙边带起一股风,他条件反射地举起手,却被人一把抵住,然后李海真喘着气的声音响起:“组长!怎么是你?不,先走!”

他心急下没注意到称呼,元流焕也没问,只跟着对方小心移动。

接近出口的时候,李海真心中松了一口气,甚至想到等明天一定要找到李海浪去揍他一顿以发泄不满,他回头先把元流焕往外推:“你先出去,快。”

元流焕并不反抗,顺着他的力道刚向外走两步,耳中听到磕哒一声,很轻微,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却猛地回身一把扑向了瞪大眼睛的李海真。

剧痛传来的瞬间,元流焕从李海真的瞳孔中看到背后有人持枪的样子。

这个画面,这个场景,这个遭遇,仿佛瞬间有什么从脑中呼之欲出,可元流焕实在没有力气想了,他只能贴近看起来痛苦又惊慌的李海真,轻轻地:“别害怕,这不是你的错。”


“组长!”

李海真耳边几乎失去声音,血液从心脏膨胀开倒流的时候原来人是会失去五感知觉的,就像当初从废墟高楼里摔下去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怎么会,怎么一模一样的场景又再次发生,怎么又是他来抱住我为我挡住伤害。

又是一声枪响,他只知道牢牢抱住在耳边呼吸微弱的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浑身战栗,然后隐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再然后视野中出现李海浪的脸。

后面发生的事在记忆里都是模糊的,直到医院的消毒水按在伤口上的刺痛将他唤醒。

眼见李海真的瞳孔终于聚焦,李海浪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又在对方开口前:“没事,他一点事没有,没打在要命的地方,这种伤以前他受百八十回都照样能活蹦乱跳。”然后又忍不住地:

“自己伤成这样刚刚怎么不说!要不是医生检查我还以为你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没,没事,我没事。”李海真开口才发现声音哑的吓人,他努力吞咽好几回,忍耐不住就要动手拔针头。

“你去也没用。这会正手术呢。”无情的话语也没阻止年轻又倔强的少年,李海浪边叹气边赶忙请护士将人好好按住。“答应你答应你,一结束就直接带你过去。”看着李海真通红的眼睛,他又补一句:“你不照顾好自己,难道想到时候让我去照顾你们组长?”

好歹是说动了,李海真躺回床上,精疲力尽地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沉睡。


可李海浪大概是天生带点乌鸦嘴的属性,手术很成功,元流焕却始终没能醒来。

医生们对此毫无办法,也查不出任何问题,面对李家新的掌权人的日日询问,急得热锅浇油还不得其法。

最初的几天李海真急得就差去拆院长和专家的办公室,可时日一天天过去,李海浪和李海真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不再急得毫无章法,只在耐心等待元流焕的苏醒。

唯一一个问题是,在李海真的强烈要求下,这位病患一号获得了对昏迷不醒的病患二号的暂时护理权。

李海浪第三十二次叹气是因为得知李海真为了给元流焕的肩伤换药,在抬起对方肩膀的时候发力过猛,导致了自己的伤口崩开。

“我说你,老老实实安分几天行不行?”李海浪白眼快要翻上天,不耐烦的表情简直要直接拍在李海真脸上:“李海真小同学,听老师的话,好好养病,不要给医生增加负担,能做到吗?”

李海真在护士小姐姐偷笑的动作下红了耳朵,不好意思直接反驳只能怒视对方,然后被一把推去处理室去包扎。

“醒了就别装睡了。”李海浪在确认门外无响动后,凑近床边。

一直躺着仿若睡着的元流焕终于睁开眼睛,与李海浪对视。

“怎么样了?”

“……果然是上辈子欠你一次,这次算是还了。”元流焕看着对方释然的样子,只觉得大梦初醒,却还一切如常,真是,真是太好了。

“切。”李海浪摆摆手,“那接下来就交给你啦,”他抬手指门外,露出熟悉的狡黠又了然的笑来,“你家的小朋友。”

“知道。”也不必多言谢,生死与共的人,终于是形成了完整的一个圆。


李海真回到病房的时候,李海浪已经走了。他坐会元流焕床边,盯了一会病床上仍闭着眼睛的元流焕,想着要给他弄点温水润润唇。

正站起来转身,手指被抓住了。

李海真猛地回头,正对上元流焕睁开的眼。他赶忙凑近,“老师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过来!”

“怎么不叫组长?”

李海真眨眨眼,惊讶又欣喜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想,你想起来了啊?”

元流焕点点头,带着笑看李海真小心翼翼又慎重地向自己确认。

“你过来些。”有些东西,他迫不及待要确认一下。

李海真懵懂地弯腰下来,听见元流焕轻声说:“没有怪你。还有,不要后悔。”李海真一时间没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然而当他抬头时,他突然就明白了,是当初的最后一战,和如今的保护,重叠到了现在的回答。


“从前我这里,”元流焕看着他的表情,抬手指指自己胸前,“是伟大国家的统一。”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眼见李海真就此话露出一个了然又悲伤的表情来,“而这里,”元流焕又指着自己的大脑:“是我遥远故乡的母亲。”

李海真垂下了眼睛,却一眼就叫人看出他的难过来。

元流焕心想:这就是了,就是这个眼神。当初在楼梯上第一眼看见李海真时,对方的样子,和现在此刻真是如出一辙。

舍不得,真是舍不得。当什么记忆都回笼后,再看到对方,不好说是欢喜还是久别重逢的想念,想到从前他眼中闪光地追随自己,想到他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想到如今重逢时最初他无所适从的躲避和无措的逃离,想到他从始至终跟随着自己的目光,想到他几次试探后失望又强迫自己接受的眼神,想得心尖都抽疼。

李海真这个人啊,从前这么努力,为了追寻一个人受尽苦楚成为别人手中一把出色的武器,可就连隐藏目光和情绪都不会,现在是个平平凡凡的高中生,却也一点也没变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让人一目了然。

死心眼的傻孩子,可是让人这么喜欢。

“可是现在,”他不多做停顿,费力去够李海真的脸:“你看着我。”李海真顺从地跟着他的力道向前,甚至为了让他省力一些更凑近了他的身前。

“都是你。”

李海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好好的一句话他会听不懂呢?

“没错,你没听错。”元流焕摸到李海真通红的耳朵,“来,我们组最年轻的组长同志,请问你意下如何?”

李海真沉默的样子几乎让元流焕心惊胆战起来,然后就见他狠狠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

“组长,我的信仰一直是你。”李海真并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说完就甩开他的手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打水就跑出了门去。

元流焕摸到砸在自己手背上冰凉的水,终于失笑,心想,明天就得让李海浪知道,这家伙对他俩关系的猜测,如今已经变为现实。



END








碎碎念:2013年的电影,真的是好电影,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我是cp脑上头,在病中一气呵成,可能有逻辑混乱问题请谅解,写这篇纯粹是为了满足想要看到自己喜欢的角色有一个好结局的私欲,这篇有人喜欢最好,没人看也正常,总之希望刷到这篇的人能够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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