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响

全篇私设

（一）
       “我穆霓凰这一生，无愧于大梁与南境子民，无愧于穆家与父亲亲弟，更从来无愧于心。临终只一个遗憾一个愿望。憾不得与一人白头共老，愿来世不再生于权贵，如此而已了……”她最终的话音消失在渐弱的呼吸声中。
       若能有来世，若能有……可是，怎么可能呢？
       穆霓凰终于抵不住眼前愈加浓郁的黑暗，她最后的力气泄了，手肘终于重重坠在床沿。
       唱礼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在宫中，萧景琰仰起头来，所有表情都掩埋在君主威严下，他戚戚心想：这一次，朕是终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穆霓凰浑浑噩噩几乎没有意识地过了一段时间，她分不清如今身在何方，又是什么时辰，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昏暗地界，却有水声响彻，前有石板桥横在面前。她福至心灵地想到了黄泉路上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传说。黄泉上的摆渡鬼用它千百年来不变的嗓音嘶嘶喊着：“尘归尘，土归土……”霓凰眼尖地转头看到了自己身后拿着铁锁的黑白无常，那传说中勾魂索命的无常鬼却并不十分可怖，甚至在她望过来时轻微地点了个头。
       当穆霓凰终于稍稍适应了这里的昏暗后，她望到了远处隐隐漫着的火光，再想仔细看看，却是看不清了。“这是地府焚烧恶鬼厉鬼的业火，人的三生三生都在业火中展现的毫无遗漏，若是恶鬼，在那业火下便是受刑，若是善，那业火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做了鬼，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经过三道轮回门，又有了业火的洗历，来世再做人，便是又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一个略显空灵的声音慢慢响起来，为她的迷茫做了一个解释。霓凰先是反射性地点点头，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向奈何桥上看去。一个近乎透明的魂魄站在一边，她同时看到了传说中万年立于奈何桥上的孟婆。那人，不，那魂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铁环，那个手环霓凰再熟悉不过，是她亲手烧在林殊墓前的。那是，那是她的林殊哥哥。
       林殊站在奈何桥头，背景音是脚底黄河水中摆渡鬼嘶哑的喊声，后头地府业火中厉鬼撕咬尖叫挣扎声，还有身边诡艳而无端严厉的孟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孩一步步跨过奈何桥向自己奔过来，一把扑进自己怀里，哽咽着喊：“林殊哥哥！”他就突然觉得在阴冷诡谲的地府一等这么多年这个决定真是，再正确也不过了。

       “既然已过奈何桥，那就快喝孟婆汤，误了时辰可不好投胎！”路上的鬼差恶狠狠地说，白了林殊一眼，林殊熟练地从怀中掏出厚厚的纸钱递过去，鬼差就满意地舔舔唇，赞许地看他们一眼，自己带着其他魂魄慢慢远去了。霓凰从失态中恢复过来，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一幕，终于想起来问为何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去投胎，反而一直默默等在这儿。林殊便笑了：“你们为我烧了这样多纸钱，我全用来给鬼差拖延时间了，地府的时间与人间不同，有了纸钱会好办事些。”霓凰这时就又像很多很多年前在心上人面前的小姑娘那样，她又急又怒毫无仪态地问他：“那你怎么不赶紧去投胎啊？纸钱给的多，说不定下世能有个好人家啊！地府那么冷，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呐？万一我长命百岁了，那你可怎么办！”言辞里满满都是懊恼和'还好我没有长命百岁'的庆幸。又有路过的鬼差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几乎出现了一个诧异的表情，觉得这么些年过来这次地府也是钓到了一个奇魄，居然还有庆幸自己活不长的。
       林殊笑着摸摸她的头，她与自己在战场上分别时没太多区别，只有眼角细细的纹能够提醒他她比自己在人间多留了好些年。本来在等她的时候，他想了许多要问她的问题，譬如大梁现时如何，朝局现时如何，边境现时又如何。又或者景琰如今怎样，蔺晨如今怎样，飞流如今又怎样，江左盟和琅琊阁变成怎么样了。他本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她，可当真见到她时，却顿时什么也不想问了。林殊觉得，单单只是见到了霓凰，这世的遗憾就烟消云散了。真好啊，原本就与她约好了下一世的，又何苦让已过去的这一世再来影响自己呢。

       身后孟婆的声音响起来了：“喝了这碗孟婆汤，来世重新再做人。”林殊转身望了孟婆一眼，霓凰这时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背后一道看不见的禁制拦住了退路。
       孟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奈何桥，可就再无回头路了。”霓凰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死死拉住林殊的手，紧得自己指尖发白。她止都止不住眼泪：“不要，我不喝！喝了孟婆汤，下一世，我就不记得你了，世界那么大，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你？”林殊终于也再撑不住，抵住她的额头低声安慰她：“你放心，我一定找到你，就算不记得了，我也一定找到你。”孟婆在一旁冷眼旁观，她见到在奈何桥上难分难舍的痴男怨女太多了，在她面前说下海誓山盟立下来世之约的人下一世结束再到自己面前，多得是一生如同陌路人，或是一生仅仅擦肩过，更有甚者一世仇敌互相残杀，人世间的诺言，在孟婆汤前，哪里可信啊。
       孟婆面色不变，将两碗凝集了两人一世经历的汤端在两人面前，低声催促：两位快喝吧，来世都是好人家。她在凝起孟婆汤时已然看到了这两人一世，这样苦的一对有情人啊，她也不介意稍稍破个规矩多透露两句。后头的黑白无常略带警告的眼神盯了过来，孟婆便又默然不语了。
       这时，林殊却在孟婆一时不察之际绕过她往黄泉水中探手过去，孟婆一惊之下喝道：“你干什么？凡人魂魄不得直接接触黄泉水，魂魄受了损害来世都有影响的！”
林殊却充耳不觉，手指沾染了黄泉，瞬间痛得一缩手，却定定神复又向前摊去，就着黄泉水在自己另只手背上写下了个字，孟婆在昏暗中看得分明，那是个凰字。从此后，这个字便和着黄泉水烙在了魂魄上，永生永世都无法抹去了。霓凰看到，一同过去，也泪光粼粼咬着牙在自己手上写下个殊字。孟婆愣住了，黄泉水侵蚀魂魄，魂魄受损，这可比刮骨抽筋还要痛上千倍万倍，那两人却似毫无痛楚似的，写完后反而看着彼此笑了起来。孟婆终于又叹口气，悄悄在手底将两人的汤碗中的汤倒了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汤碗放好，淡定无视了黑白无常不赞同的神情。
       确认了字都烙在手上后，两人一同笑着喝下了孟婆汤，手牵着手走进了烧得猛烈的地府业火中。
       未来的艰难又有什么，只是无论来世有纷争，唯愿与此共余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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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有关地府黄泉和孟婆的设定全是私设，自己胡诌的，经不起推敲！经不起推敲！